「嚴嵩,老夫是一介粗鄙武夫,說話不習慣彎彎繞繞,現在就直說了,如果你要讓你家那個只會趴在女人身上的兒子來先鋒軍扯後腿老夫是不會答應的,你就少禍害點人吧,如果你是想造反,老夫也絕對不會作勢不理的,老夫這把老骨頭槍還是耍得動的,就你拉攏的那幾個只能小打小鬧的愣頭青我看還是免了吧,老夫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賺一個,總之老夫是絕對支持皇上的,如果你以為皇上沒本事兒砍你的頭,老夫看你也不是這麼傻得天真的貨兒,老夫手下隨便劃拉個幾營,堆都能堆死你!如果你吃定皇上不敢砍你頭,那你就要小心了,老夫脾氣一向是很不好的!」位居武將首位的鎮國大將軍──韓世忠雖年屆七十,滿頭花白、臉上也皺紋盡顯,卻滿面紅光一點兒也不顯老態!猶如一座崔巍高山,虎背熊腰的聳立在嚴嵩的對面,話說得聲如洪鐘,噴得嚴嵩滿臉口沫。 

韓家世代皆為武將,韓世忠十五歲就開始從軍,直至現在,雖然基本上是退休的狀態並不領軍,但幾十年下來戰功碩碩,在軍中累積的聲望任誰也難以望其項背,再加上韓世忠所出的其中三個兒子也靠自己的力量打拼到不小的位置,任憑嚴嵩多年來一直處心積慮的拉攏、往軍中塞心腹,卻成效不彰,軍中上下被韓世忠一家整得團結齊心。 

此時韓世忠一連串的『如果』是人都聽得出飽含威脅,嚴嵩早已氣得面目扭曲,卻一聲也不敢吭。

 

自從邊境太平,韓世忠在軍中退休之後,已經有五年不管事了,誰曉得今天居然出現在御書房,如果說在天龍國嚴嵩有什麼畏懼之人的話,那人便是韓世忠了,這個連太后都不買帳的硬骨頭脾氣是真的很差!聽說他早年鎮守邊關之時,在戰場上每次揮刀砍的一定是頭,一刀最少能砍掉三顆,邊砍還邊數著玩,饒是驍勇善戰的戰國軍也望之喪膽!讓韓世忠鎮守邊關的那幾年一片太平!閒到都生蜘蛛網了!

 

威名赫赫,嚴嵩不敢挑戰韓世忠的脾氣,更不想親身體驗他砍人頭的功力究竟有多生猛,只好硬是把一口氣吞下,憋得差點沒內傷。

被韓世忠貶成是『小打小鬧的愣頭青』的幾人也沒人敢吱聲,看得趙舜心裡舒爽了不少,正想借勢把嚴嵩幾個黨羽和諧掉,一道威嚴的嗓音便從門外傳來,語氣生硬不滿。 

「怎麼?是哀家的耳朵不好使了,還是天要變了?」御書房的門霍地推開,站立在門外的正是蕭太后──蕭怡萍,右手搭著一個容貌秀麗的小宮女的手,小宮女不敢亂看,垂眼支著太后走進書房。 

蕭太后穿著暗紫配棗紅的旗裝,上頭繡著蘭花、水仙、蝴蝶和金色繡線構織的吉祥圖案,盤著髮髻的灰白色頭髮服貼得一絲不苟,頭插銀玉扁方、金鑲明珠蝴蝶簪,頸戴珠鍊、手戴玉綴金紋鳳鐲,威儀的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還沒等她走到堂下的階梯,趙舜身旁便被安置了一張鍍金紅墊的鳳椅。 

蕭太后拾階而上,走到趙舜身旁不鹹不淡的看了趙舜一眼,轉身整衣坐了下來。 

蕭太后甫一坐定便立刻變臉,橫眉立眼的掃視了堂下的韓世忠和夏竦一眼便移開目光,臉色恢復如初,端起身旁宮女呈上的磁杯,扣著杯蓋將杯中茶水蒸騰的熱氣刮開幾下,輕啜了一口,緩道:「天龍國易主了嗎?一個武夫也能在御前放肆,衝犯龍顏,夏竦身為宰相卻不喝止,難道說朝中風氣腐敗至此了嗎!依哀家看,這宰相也該換個人了。」語畢目不移視的將磁杯遞給宮女接過,完全沒再將視線放到趙舜和堂下眾卿身上。

 

「太后你這話說的也未面太不厚道了吧!也不想想嚴嵩仗著有妳撐腰,衝犯龍顏夏竦能管嗎?就是想管也有心無力,干夏竦啥屁事?老夫覺得第一個該換掉的就是攝政王!就嚴嵩這貨霸著這位置算是祖墳冒青煙了!」韓世忠功高震主,在朝中除了趙舜和夏竦誰的帳都不買,根本不懼擺出高姿態的太后,也學著她故意不把目光觸及她和嚴嵩,兩眼直盯著頂上雕得精細的祥龍梁柱。 

「那要不要連哀家也一併換了啊?」蕭太后的口吻詭異,本來目中無人的勢態也忍不住怒目瞪視韓世忠。 

韓世忠還是兩眼看天、看地、看花瓶,就是不看蕭太后,訕道:「就是想換也沒法換啊,難道還能將皇上塞回肚裡換個人生?」

 

「韓世忠你放肆!」蕭太后勃然大怒,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她說話,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放肆的可不是老夫,保不定當年從你肚子裡出來的其實是嚴嵩那貨兒吧?老夫長眼睛沒看過像妳這樣胳膊盡往外彎、偏袒外人偏心成這樣的母親,說句老實話,當妳兒子還真真倒了血霉了!」韓世忠粗濃的白眉一豎,目光崢嶸的瞪向一副〝老子有靠山〞滿臉得意之色的嚴嵩,爾後終於把目光移視氣得渾身亂顫的蕭太后,嘲諷道:「有句話妳還真說對了,天龍國早就易主了吧?還是姓趙嗎?我看是姓嚴吧!」語罷還用力的冷哼了一聲,然後又開始看畫、看牆壁。 

「你!皇上就不說話嗎?瞧瞧你,本來是多麼重孝,都被夏竦給帶成什麼樣子了!你是想讓韓世忠這孽臣把哀家氣死不成!」蕭太后氣極敗壞的拍著鳳椅,當著堂下文武百官的面大聲斥罵趙舜,又遷怒夏竦,把夏竦硬是說成了個汙染君王的佞臣。 

其實趙舜早就對蕭太后積怨已久,只是因為生性重孝,一直不願忤逆母親,但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身為皇帝的趙舜,原本對韓世忠過於放蕩不羈的措詞有點不滿的趙舜,被蕭太后這麼一罵,心底對韓世忠的那點不快立即煙消雲散,日積月累的怨氣反而一衝而上,怎麼也壓不下來,暴怒出聲!

 

「這裡還有朕說話的餘地嗎?天龍國還有朕說話的餘地嗎?嚴嵩集黨結派,放眼朝中有過半的人是嚴嵩派上的!朕這皇帝別說想換,連治罪的權利都沒有!嚴嵩根本不把朕放在眼裡,對朕不敬?妳不管!貪贓枉法?妳包庇!爛帳盡往朕身上壓,有多少百姓罵朕昏庸!有誰知道朕有心當個好皇帝,但這天下根本不是朕的,朕其實就是空有虛銜!如今戰國壓境,朱襄有欲與戰國聯手之勢,紫陽身為太子卻被逼得跟朱襄合親,還得親自上朱襄祝賀新王即位,國勢緊繃朕愁得焦頭爛額,朕沒指望他嚴嵩幫忙想出解決之道,卻沒想到這廝居然冷嘲熱諷!幸災樂禍!妳不但不說,反倒罵朕又罵上夏卿,妳將朕置於何地?」趙舜聲嘶力竭,心中悲憤怨恨,為了天龍國他愁白了多少頭髮,可陷他於如此不堪的境地的竟是他的親生母親!誰人知曉他心中的苦恨,如果不是夏竦一路走來不離不棄的支持,天龍國早就易姓了!偏偏他的親生母親還是一直幫襯奸臣,他的人生就是一張餐桌!擺滿了餐具(慘劇)和杯具(悲劇)!當皇帝當成一張餐桌還不如去耕田! 

「趙舜!」蕭太后咆嘯大怒,拍椅而起,下一秒卻立刻被韓世忠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喝給吼得愣住。

 

「蕭怡萍!皇上被妳和嚴嵩搞成這模樣,後宮本來就不應該干政,皇上仁孝尊重妳的意見,妳卻仗著這點把天下搞得跟易姓沒兩樣!自我感覺良好也該有個限度,老夫五年不管事就是看不慣這些破事兒,如果真能把妳氣死再把嚴嵩這生來就沒長腦的破爛給一刀劈了就此四海昇平,那就真的是功德無量了!」韓世忠這是撕破臉了,此時根本不把蕭太后當太后看,他也算是看著趙舜長大的,趙舜對他來說是君主、也是子姪一般,哪能不心疼!這次會出現在御書房也是因為國勢告危,一見禍首囂張哪還能忍住,馬上就火山爆發了。 

「你……」蕭太后從未被這般頂撞,也從來沒看過自己的兒子如此失態,這個滿臉憤恨看著她的真的是她所知的兒嗎?她真的像韓世忠說的那樣,竟將她的親生兒逼到如此境地嗎?

 

蕭太后顫慄的身軀搖搖欲墜,雙腿一軟向後倒下,一旁的宮女和太監們早就被趙舜的暴怒和韓世忠的怒吼給嚇得全身發抖的趴跪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一時間居然沒人圍上來攙扶,蕭太后就這麼猛地倒坐到身後的鳳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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